第九章 擂臺招親
李逍遙與趙靈兒越擠到前面,身邊的人交談的內容也漸漸不同,越內圍,越多的是等著上場比武的,以及幾乎沒有幾個看熱鬧的的民眾了。
兩人不小心撞上了一名身材中等的漢子,李逍遙連忙道歉,那人正要發火,一見李逍遙身邊帶了個女子,便皺眉道:“小子,你帶個丫頭來比武招親?”
“不,我不是比武招親的……”
那人冷冷的說道:“那你擠到這麼前面來做什麼?後面去!”
旁邊有位虎背熊腰的男子道:“嘿,彭霸天,你看不慣,不會把這小子打出去得了?”
彭霸天道:“哼!鐵面煞星,你想騙我五虎斷門刀彭霸天先出手?做夢!”
鐵面煞星笑道:“哈……你有幾兩重,我還不知道?上次那被林家小姐一腳給踹下來的是誰呀?!”
彭霸天鐵青著臉不理他,旁邊有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劍客好奇的說道:“我是第一次來,久仰林家小姐的美名,只希望能目睹她的廬山真面目,於願足矣。”
鐵面煞星道:“哈!你更好笑,只想看看的話,幹嗎躍躍欲試的?小心到時連滾帶爬的被轟下來!”
劍客諷刺地說道:“這就要請教被轟下來過的兄弟您了。”
另一人聲若洪鐘,道:“我乃是太湖巨鯨幫的少幫主趙海,林天南的女兒我是要定了。你們別想跟我搶!”
眾人根本不理他,反倒都面帶訕笑之色,看來是人人有希望,個個沒把握。
此地的眾人都是敵手,因此氣氛十分火爆,隨時都可能有衝突,李逍遙只想快點交還了東西帶著趙靈兒離開。
沒多久,突然間幾千個人的場所全靜了下來。
只見幾個人走上了台,除了一名錦袍的中年漢子之外,還有一名穿著黑色絲緞的老人家,第三人一身湖水綠的蘇繡長袍,竟是劉晉元。
他見到了人群中的李逍遙,微覺驚訝,但也稍微向他點了一下頭,作為招呼。
李逍遙暗想:“這個劉公子真是沒藥可救了,他的心上人要比武招親,他還來現場觀摩,真是滑稽!”
劉晉元愁眉苦臉的,看樣子心裏真的很不好受,卻有不得不坐在貴賓席上觀看。
那名穿著黑色華服的老人家,走到台前,朗聲道:“諸位英雄,吉時將至,參加招親比武之人,尊號大名皆已登記,一會請依順序上場,不可自亂。”
眾人哄然應了一聲,聲勢浩大,震動雲霄。
接著,那名中年漢子一振衣袖,走上前兩步,不知為何,他一走出來,現場便又自動靜了下來,似乎是懾于他的威嚴。
那名漢子身材比一般人略高些,肩寬背厚,但並不笨重,反而有種輕靈敏捷之感,動作自然而然十分幽雅好看。而他渾身上下,散發的那股不可小覷的氣勢,更是逼人。
他開了口,聲音像是平常講話,卻一清二楚的傳入眾人耳中:“諸位英雄、朋友,在下林家堡堡主林天男,膝下只有一女,姿色鄙陋,承蒙英雄們不棄,願試身手,以結良緣,此乃美事。但是,若是小女與各位無緣,萬望英雄朋友們另覓佳偶,只當是與小女切磋武藝,無勝無敗。”
李逍遙暗想:“這就是林家堡堡主林天南?看來他不但有武功,還很會做人,明明是認為可能每個人都會輸他女兒,卻說什麼無勝無敗。口氣實在太狂了,難的是狂有裝出不狂的樣子,”
台下有人高聲叫到:“林天南,我先叫您一聲泰山大人啦!”
李逍遙轉頭一看,正是那個大嗓門太湖巨鯨幫的少幫主趙海。
臺上的林天南微皺了一下眉頭,口氣依然不露喜怒:“不敢,不敢。”
鐵面煞星叫道:“別囉嗦了,快叫小姐出來給大家瞧瞧!”
林天南裝作沒聽見,繼續道:“比武之前,在下先請各位手下留情。若是傷了小女,在下絕不追究;同樣的,若是小女出手失准,也請各位英雄一笑置之,刀劍無眼比武時原本就難免血光……”
話沒說完,又有人心急的叫道:“我們知道啦,誰找後帳,誰就是烏龜,一輩子翻不了身!”
“我們又不是沒見過血的,一點小傷,誰會記恨哪!”
卻有幾個來過幾次的武林豪傑沈著臉,神情凝重嚴肅。看樣子和這位林小姐比武,絕不是“一點小傷”那樣簡單,所以林天南才要事先聲明一遍,以免真的結下仇家。
林天南聽眾人把話說滿了,才轉身對管家點了點頭,一擺手,要劉晉元坐下,自己也退至一旁,坐在劉晉元身邊的寶座上。
管家林忠高聲道:“請小姐上場!”
一道紅色身影,宛如一朵紅霞般,輕飄飄地落在擂臺上,揚著臉環顧四方,冰清的美目凜凜有威。台下的武林高手們見到這一手俊雅的輕功,都喝了聲彩。
那女子正是昨天的刁蠻千金,李逍遙也不急著還東西,倒想看看她的武功有多了得。
林大小姐現在手上持的是一把十分精美的劍。她昨天遺失的劍比普通的劍短了寸許,劍刃較薄,劍身如霜似雪。
不知為何,李逍遙一見到她現在手上的劍,就覺得有點不適合她,或許她遺失的劍才是她慣常使用的,一旦失落了,臨時找把別的劍替補,就顯得怪怪的了。
她這麼一站定,隨後對管家林忠點了一下頭,林忠便道:“鐵面煞星,請上場切磋,點到為止!”
鐵面煞星躍上了台,道:“小姐請!”
林大小姐抽劍出鞘,二話不說,嗤地一劍便往他正面劈去。
鐵面煞星嚇了一跳,沒想到林大小姐什麼客套話都不說,直接就來殺招,急忙回轉手中雙錘,鏘的一聲,格去劍勢。林大小姐劍身一轉,又挑他下盤,鐵面煞星身子一矮,雙錘壓住劍刃。
本以為以鐵面煞星雙錘的分量,足以壓斷寶劍,不料林小姐冷笑一聲,腳一抬,居然結結實實地踢在鐵面煞星的頭上!
鐵面煞星天靈被踢,踉蹌退後了好幾步,差點站不穩。台下眾人都屏住了氣,沒想到林小姐會以劍為虛招,誘他矮身,然後踢他要害。不要說天靈受傷極為危險,頭部被女子踢中,這也算是奇恥大辱了。
鐵面煞星好不容易站穩,林大小姐已冷冷地說道:“滾!下一個。”
鐵面煞星摸了摸頭,終於想起剛剛中的一腳,林忠正要叫下一個,鐵面煞星突然哇啦大叫:“你竟踢我的頭!士可殺不可辱,我非要雪恥不可!”
說完又運起雙錘,往林大小姐攻來。
看似笨重的雙錘,在鐵面煞星手中,居然靈活之極,一眨眼便連出數招,盡往林大小姐頭、胸、腹要害錘打,林大小姐手中長劍矯然靈動,鏘鏘鏘鏘,數劍儘是格去雙錘攻勢之聲,一下子就反守為攻,又把鐵面煞星逼得不得不轉攻為守。
他不但沒有雪恥,反而丟臉丟得更厲害了,有人叫道:“鐵面煞星,下來,還賴著做什麼?”
“打不過就別丟人啦!”
“還想叫林小姐在你頭上再賞一腳嗎?”
“剛剛是右腳,你想要試左腳是不是?”
叫聲越來越浩大,鐵面煞星的氣勢也越餒,幾乎打不下去了,沒幾招便被林大小姐長劍抵住咽喉,不得不收了雙錘,草草抱拳為禮,下了台。
林忠又喊了一人,這回是名劍客。那劍客身手十分輕巧,從人群中拔飛而出,落在場上,抱拳道:“請小姐賜招。”
台下有人議論道:“輕功好的,劍法往往也不差,這場有看頭。”
“嗯,他的步法很高明,有精神,是個強手。”
李逍遙不解地暗想:“為何輕功好的,劍法也不會差?劍法與步法又有什麼關係?對了,我想起來了,酒劍仙前輩的輕功就是出神入化,像是在走路,卻一下子就不見了。看來,想練好劍,光練劍是不夠的。”
李逍遙道聼塗説,居然能自己領悟出“想練好劍,光練劍是不夠的。”
刀與劍在五項兵器中稱作“冷兵器”,意思就是要靠使用者本身的功力去發揮的兵器,而使用者本身的功力,就分為指法、手法、身法、步法、眼法、呼吸法,以及精神。
一名老道的江湖人士,一看見使冷兵器的人過了幾招,就能對此人的各方面修養有所瞭解。李逍遙還沒法子掌握這一點,但已經想到了要練好劍,必須從其他地方一起補強,他的悟性實為罕見。
林大小姐不發話,也不多禮,當頭便是一劍。這劍客聲振如雷,劍刃或削或劈,破空的劍氣颼颼,讓台下都不敢喘口大氣。
林大小姐伸劍取敵,縱步高飛,有如疾風撥雲一般,輕巧地化去對方的劍勢。
那劍客被一連接下了七八招,有些吃驚,驟變劍勢,橫劍斜劈。林大小姐閃身直掠,有如大鵬展翅,力透劍鋒,直取對方心口要害。那劍客急忙轉腰避去,反手一劍刺往林小姐的咽喉,“鐺”地一聲,林小姐已及時格去他的劍,一被震退,立刻又躍上前來,刺往劍客後心。
劍客身隨劍走,貼著劍一轉,居然轉到林小姐背後,林小姐吃驚,翻身一滾,隨來隨去,劍刃緊纏著那劍客的下盤不放,那劍客點地躍空,落在較遠之處,變劍自守。
林大小姐居然不搶功,也退後兩步,丁字步站立,靜待對方再出手。
這下兩人隔著數步之遙,都在觀察對方的招式,都沒有出手,但氣氛反而比剛才更緊張,台下更是鴉雀無聲。
現在的這一場,出手都十分文雅,可是看在眾人眼裏,比起剛才對上鐵面煞星,還要激烈多了。
那劍客見林大小姐俏生生的樣子,柔若無骨,目若秋水,冷冰冰地望著他。台下又是千萬隻眼睛看著,不禁大慚,想道:“我聽說這位林大小姐 仗著學過點拳腳兵器,就愛羞辱武林豪傑,我看不過去,想來教訓教訓她,誰知道她實力如此深厚!我一個鬚眉男子,竟連一個女流都打不過,想出頭揚名,反倒栽 了,這可怎麼辦?”
他越想越急,忍不住劍法驟變,又往林大小姐面前刺來。
他心浮氣躁之時,林大小姐已在揣摩著他的劍法來勢及破解之法,見他劍氣強猛而無後勁,便知他黔驢計窮,不是對手,便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,纖腰疾轉,寶劍斜掠,化去他數招。
眼看劍客手中的劍一式快過一式,劍花萬點,林小姐身隨劍舞,姿態卻越見輕靈美妙,縱躍迴旋,拒前制後,一劍又一劍地殺來拆去,俏影翩然,步法一點不亂,眾人都還目眩於她的美妙身法神態時,便聽見一聲嬌喝:“中!”
“噗”的一聲,那劍客肩頭已被刺中了,劍尖沒入約有一寸。
林大小姐面不改色地抽出劍,劍客的肩頭登時鮮血淋漓,痛得滲出冷汗,整只手舉也舉不動,不知是否廢了殘了。
那劍客面如死灰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林大小姐道:“下一個!”
林忠上前來,恭敬地領他到林天南面前。
對於武功較為出色,或是看出了流派淵源的挑戰者,林天南都會特別與他們交談一番,一來是儘量以禮相待,試圖化去可能會結下的仇;二來是從敗者中挑出較有潛力的,看看是否有可能打敗女兒。
林天南道:“陳少俠英雄出少年,劍法不凡,承讓了。”
那位姓陳的劍客苦笑道:“林堡主太謙虛了,晚生技不如人,敗在林家的家傳劍法之下,心服口服,告辭!”
說完,對林天南一揖,便以輕功一躍不見,應該是急著去治傷,免得萬一真的傷到筋脈,等於被廢了武功。
台下有一人低聲道:“這娘兒們好厲害,我看我還是棄權吧!”
另一人也道:“林家大小姐的拳腳本就不輕,今天不知怎麼,出手比以往更狠了!”
一個年青刀客道:“是啊,我還以為一個年輕姑娘,再怎麼強也強不到哪里去,鐵面煞星是成名的老前輩,都被她整成這樣,我還是死心吧!”
當下就有幾人棄了權,林忠一連叫了五六個人,都沒人敢上去。
李逍遙想:“本來我看這麼多人報名,一個一個上,林大小姐不被殺死,也被累死,現在這樣看來,比過幾場之後,就有很多人會自動放棄了,真正敢上場的不會有幾個。”
李逍遙的猜測是正確的,過去的幾場比武招親,報名的有上千人,敢上場的最後只剩下了二三十個而已。因為林大小姐不但武功高強,出手也極狠,斷臂瞎眼的,不在少數。
雖然說比武招親,死傷不論。可是武林道若真的這麼講理,哪還有那麼多恩恩怨怨?要不是林天南會做人,林家堡早就得罪光武林同道了。
只聽得臺上林大小姐打了個呵欠,道:“喂!還有哪個欠揍的,上來呀?!”
林忠有點尷尬,道:“小姐,我還沒叫完人呢。”
林大小姐哼了一聲,轉頭對林天南道:“爹,爹!這些傢伙沒有一個像樣的!一點也不好玩,我們回去算了!”
林天南撫了一下長須,道:“如兒,你出手未免太重了!挑擂臺之前,已說好點到為止,你卻動輒傷人,誰還敢上來?”
林大小姐道:“怪我?這些人難道就對我手下留情了嗎?怕死的就別來!”
坐在一旁的劉晉元也忙道:“月如妹妹說得對,那些比武人對月如妹妹出手也很重,月如妹妹是為了自保,才不得不下重手的。再說,只有女子打男人的道理,哪有男子漢打女子的道理……”
不料叫做月如的林大小姐美目一瞪,對劉晉元道:“你說什麼?”
劉晉元一怔,反問道:“什麼?”
林月如道:“你剛剛最後兩句說什麼?”
劉晉元道:“啊,我說……只有女子打男人的道理,沒有男子漢打女子的道理……”
林月如怒道:“你再說一遍,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!”
劉晉元還不知道哪里講錯話了,有些錯愕。林月如一揚頭,道:“女子怎樣?男子又怎樣?敢打我的只管來,能打敗我,我佩服他是英雄!”
說完,林月如轉身,道:“你們誰有本事,就上來!”
台下眾人一片死寂,林月如轉頭對林天南道:“爹,您自己瞧!台下那些男子全部都畏畏縮縮的,怎配做林家女婿?”
劉晉元幫腔道:“對,對,世伯,別比了吧,月如妹妹武功如此高強,已足以發揚林家聲威,不如從別處另覓良緣……”
言下之意,這個良緣自然是他了。
林天南苦笑著搖了搖頭,這時,林忠已唱名到太湖巨鯨幫少幫主趙海,彭霸天立刻大聲道:“趙少幫主,你連泰山大人都叫過了,可不能就摸摸鼻子走人哪!”
也有好事之徒起哄道:“趙少幫主,快上去對泰山大人叩個頭啊!”
“對啊,趙少幫主,你們巨鯨幫今天一定要領個美貌媳婦回去,不然就是巨龜幫!”
趙海覺得這個臉丟不起,只好硬著頭皮,一躍上臺,道:“林小姐,請!”
林月如不屑地睨視了他一眼,口發嬌喝,隨手挺劍便刺。
趙海雙掌疾推,逼退林月如,接著便如鷹隼展翅,往林月如左右腰際拍下。
林月如的劍左挑右劈,化去攻勢,舉腳一踢,便把趙海一個百餘斤的身子,筆直地踹下擂臺,正巧砸中了湊熱鬧的李逍遙。
眾人一聲叫好嘩笑,林月如更加得意,一手持劍,一手叉著腰,風姿颯爽,令人見之既愛又敬。
李逍遙用力推開趙海,才發覺趙海被踢中心口,氣息逆阻,已然暈了過去。趙靈兒忙扶著李逍遙坐起,問道:“逍遙哥哥,你怎麼樣了?”
李逍遙道:“我沒怎樣……”
李逍遙摸了摸頭,手指著站在臺上的林月如,道:“刁蠻丫頭,你打到我了!”
臺上的林月如一愣,終於認出了李逍遙,臉色一變,但見他生龍活虎,便放下心來,俏臉一揚,道:“小淫賊,你還活著?”
劉晉元見到李逍遙和林月如說話,也頗為意外,起身道:“李少俠,你們認識?”
李逍遙道:“不算認識,還好不認識,今後也永遠不想認識!”
林月如大步走至擂臺旁,道:“你被我打得落花流水,還敢回來討打?”
李逍遙縱身躍上擂臺,道:“哼!你暗施偷襲,勝之不武!不過,好男不與女鬥,我也不想跟你講道理,我是來還你東西的。”
李逍遙把劍和鞭子拋在擂臺上,道:“還你!”
林月如並不去撿,轉身道:“爹!你看見了,就是他搶走了我的越女劍和鞭子,昨天欺負我的人就是他!”
林天南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,撫著須淡然說道:“別耍性子!一定是你不對在先。”
林月如怒道:“爹,你竟幫著外人?”
林天南道:“唉!你別欺負人就很好了,別人怎麼會欺負你?”
林月如道:“那你說,我的兵器怎麼會在他手裏?害我換了把劍,今天老是使不順手!”
林天南也有點狐疑,道:“難道……這位少俠的武功,比你高明?”
林月如叫道:“才沒有,他是我的手下敗將!”
林天南道:“既是你的手下敗將,你的兵器怎會落在他手裏?”
“這……”林月如一時張口結舌,無法自圓其說。
李逍遙抱拳道:“林老爺,晚輩已交還了東西,告辭了!”
說完,正轉身要走,林月如喝道:“站住!”
“咻”的一聲,鞭聲竟至。
李逍遙急忙使出廬山謠劍法的步子,閃過這一鞭,道:“你……”
林月如兩手將長鞭一扯,道:“昨天你們倚多為勝,兩個打我一個,今天有種與我單打獨鬥,若是不敢,就跪下來叩上三個響頭,然後挾著尾巴逃吧!”
李逍遙身在外地,不想多惹事端,可是林月如仗著氣勢,居然想當眾羞辱他,李逍遙也不禁生出怒火,道:“雖然在下曾冒犯姑娘,但我捱你一劍,已經兩不相欠。姑娘又何必逼人太甚呢?”
林月如揚著臉道:“別廢話,要是你勝了,咱們之間的過節就一筆勾銷。若是輸了,就留下來,替銀花、長貴兩個,當我家三年的長工!”
李逍遙道:“那件事明明是你不對,我救人心切,這才……”
林月如叱道:“廢話少說,不想死就接招!”
她話聲方落,長劍已挺刺過來,林天南只來得及道:“如兒,點到為止!”
林月如這一劍刺到,李逍遙腳下踩步閃過,他手中無劍,又沒學過輕功步法,只能以劍訣閃避著林月如的攻勢。林月如目光灼灼,身隨劍舞,寒光忽左忽右,極快、極狠,沒有半點破綻。
李逍遙閃避之時身如遊魚,盤旋於她的左右前後,林月如招招落空,但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。
“逍遙哥哥,接劍!”趙靈兒高聲吆道,將包袱中的那把鐵劍往擂臺上一拋,李逍遙順手接住,便挺劍一架!
這一劍“鏘”地格開了林月如的一記橫劈,林月如不等李逍遙拔劍出鞘,便以劍下撩,攻李逍遙下盤。李逍遙躍後疾閃,振腕出劍,林月如隨手 化去,又是直刺命門。李逍遙凝神注目,攻往敵心,力透劍尖,逼得林月如不得不避開,李逍遙趁這個時機抖落劍鞘,手腕一翻,便持劍而立。
古鏽的劍刃,在陽光的照耀下,透出幾道斷續的微光,但卻像即將破空的飛龍一般,隱隱散發出一種氣勢,讓林月如感到威脅。而擂臺下更是悄然無聲,大家都屏息以觀。
林月如喝了一聲,手中青劍便往李逍遙攻來,她稱手的兵器一在,劍法更加流暢狠厲,但見李逍遙有如淩空飛鵠,翩然輕旋,“嗤”的一聲,長劍竟脫手飛出,自空而下,刺往林月如。
林月如從沒見過這種招式,根本也無從拆解,嚇得花容失色,只能急忙踉蹌抱頭閃退,李逍遙足尖一點,躍上前握住落下的劍,便以“香爐瀑布遙相望”一式,直劈林月如!
林月如恍覺有千萬劍氣,彌天蓋地地封住自己所有退路,根本無法還手,臉白如紙地不知如何是好時,李逍遙卻劍勢一偏,像是站不穩般往旁邊滑了一下。
林月如以為他根基不夠,所以沒站穩,急忙回神挺劍攻去,誰知道這一劍正被李逍遙架開,李逍遙看似搖搖晃晃的劍刃一回,差點要在她腰腹間畫出一道橫切!
這招“謝公行處蒼苔沒”,令林天南訝異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,劉晉元驚呼,道:“月如妹妹,小心!”
李逍遙一揮衣袖,寶劍急轉了一圈,林月如整個身子頓時脫出劍氣包圍,也已經冷汗涔涔了,這正是“早服還丹無世情”一招。林天南原本也擔心剛剛女兒會被腰斬,但是見到李逍遙及時自己化招,沒傷到林月如分毫,才放下了心。
林月如卻不知道李逍遙的劍法已經放過她好幾回了,怒喝一聲,反腕擰劍向李逍遙胸口刺去,李逍遙卻迅疾無比地反身嗤嗤嗤連刺三劍,一劍比 一劍威力更強。“琴心三疊道初成”的劍氣,綿密無間,招招緊疊,林月如根本應接不暇,三招之中倒退了好幾步,越退越往擂臺邊緣,再退就要摔下去了。
還沒站穩,李逍遙已手腕一振,長劍斜掠她的雙腿,林月如踉蹌一閃,站身不穩,跌倒在地。
這時,台下反倒闃無人聲,千百雙眼睛都緊盯著臺上,不知道會有什麼發展。
李逍遙的劍尖逼著倒在臺上的林月如,她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。
也就是說:她敗了。
在五度招親,打敗過千百個挑戰者之後,她居然敗了。
林月如還未反應過來,林天南已笑道:“如兒,你輸了。”
聽林天南當眾宣佈,李逍遙收劍道:“承讓。”
這時,擂臺下才響起一片喧喝及掌聲,也聽不清楚在叫些什麼,大概有的是替李逍遙叫好,有的是抗議比賽不公,還有的在猜到底這樣臨時插隊上去比賽的算不算?
只見林月如呆若木雞,過了一會兒,才慢慢地拄劍站起。李逍遙本以為她一定會又冷不防地偷襲,因此暗自戒備,想不到林月如只看了他一眼,便默默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隨手掠起鬢邊的一絲亂髮。
林天南笑道:“呵呵呵……諸位,五度比武招親,今日終於有了結果,我林家堡明日起將席開三日,各位鄉親父老、武林同道務必賞光!”
林月如腳一踩,嗔道:“爹,人家才不依呢……”
但口氣中卻無怒火,反倒是滿腔嬌柔。
林天南笑道:“哈哈哈!難得、難得,想不到你這個潑辣貨也會害臊!”
林月如大發嬌嗔,身子一扭,便奔下了擂臺,一下子就不見人了。
李逍遙還弄不清怎麼一回事,林天南已招手要他過來,拉住他的手,道:“少俠,您尊姓大名?”
“我……我叫李逍遙……”
“李逍遙,好名字。”林天南攜著李逍遙的手,對台下道:“諸位,此後這位李少俠,便是我林家堡的繼承人,我林天南的乘龍快婿!”
此話一出,李逍遙大驚,只見人群中的趙靈兒臉色蒼白,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臺上的李逍遙,似乎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李逍遙連忙對著她搖頭,又指指自己的心口,意思是:“我不會答應的,你放心!”
趙靈兒見李逍遙的表情,便放下了心,勉強露出一笑,點了點頭,右手按在胸前,意思是:“我知道,我相信你。”
他們兩個隔著千百人,無法傳話,然而心意兩通,舉手之間,便明白對方的意思。
這時人群散了一些,可是還有很多人圍在擂臺下不想散去,議論紛紛。
雖然有不少人覺得不服氣,但是,李逍遙的劍法出塵高妙,比林大小姐還要高明不知多少,台下之人也認為不可能勝過他,因此只敢不服氣地討論著,沒有人敢站出來再做挑戰。
林天南故意和李逍遙在擂臺上多站這麼一段時間,就是要確認沒有人敢再上臺挑戰,更確立李逍遙的勝利者地位。過了一會兒,見到都沒有人不服叫陣,林天南才道:“李少俠,請至寒舍細敘,老夫我有不少話要請教。”
李逍遙一直在注意著趙靈兒,見她已擠到前面來,便點了點頭,與林天南一同下擂臺,叫道:“靈兒妹妹!”
趙靈兒上前,李逍遙便握住她的手,對林天南道:“前輩,我與趙姑娘是一路同行的。”
“嗯?”林天南有幾分驚訝,隱約知道或許大事不會這麼順利,此地人多,他便只點了點頭,道:“趙姑娘與李公子既然同路,也是寒舍的貴客,請一起進來吧!”
這回從大門堂堂而入,李逍遙才真正看清了什麼叫做豪門。不但一重一重的門庭深幽,而且處處都是景致,氣魄宏偉的園林山水,襯著高門巨棟,連天空及遠山,都被烘托出一股磅礴的氣派。
林天南與李逍遙等人進入偏廳,馬上便有許多俏麗的丫環服侍著,洗手送茶,並陳列上山珍海味,蘇州有名的蟹黃湯包、魚翅、裙邊、斑肝湯、蓴羹,滿桌羅列,光是看就會令人食欲大動,不知道該先吃什麼好。
酒過三巡,林天南也已經觀察了李逍遙和趙靈兒好一會兒了,他們兩人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,不過看在老于世故的林天南眼中,卻也可以猜出兩人的關係。
眼見李逍遙有意說話,林天南便先開了口,故意不提招親之事,笑道:“李少俠年紀輕輕,就有如此身手!劍法精妙絕倫,相貌亦是出類拔萃,竟能打敗小女。真是英雄出少年啊,呵……”
李逍遙忙道:“晚輩只是僥倖,其實我無意……”
林天南又岔開他的話,道:“對了!适才見你使出蜀山仙劍派的廬山劍法,想來你必是獨孤劍聖的弟子?呵呵,實在是太巧了,老夫和尊師是十幾年的拜把兄弟,算起來你還是老夫的世侄呢!”
李逍遙也頗為佩服林天南能一眼看出他的武功來歷,道:“這是廬山劍法沒錯,可是……我沒聽過獨孤劍聖,不知他是……?”
林天南道:“咦,不是他教你的嗎?那你劍法從何習得?”
李逍遙道:“實不相瞞!晚輩因緣際會,得到一名醉道人點撥傳授。”
林天南一聽,便哈哈大笑,道:“哦,那我瞭解了,想必是獨孤老哥的師弟酒劍仙教你的,對不對?”
李逍遙更加佩服,道:“是,就是酒劍仙前輩,您怎麼知道?”
林天南笑眯眯地說道:“否則也不會有別人了。他遊戲人間,從不收徒,竟會蒙他垂青,可見你資質非凡。”
李逍遙道:“酒劍仙前輩僅傳授我這一套劍法,晚輩本想拜他為師,但未能如願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雖然只傳了一套劍法,可是你觸類旁通,也很夠了。”
“過獎了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你學了蜀山派的劍法,也算是一家人啦!如果再學我林家的劍法及指法,那想必少俠您更會成為不世的高手。”
李逍遙道:“您願意教我武功?”
“呵,你是我林家的乘龍快婿,當然要將我畢生絕學,盡傳予你。”
李逍遙忙道:“不,那是無意之舉,晚輩並不是為了這樣才上擂臺的……”
林天南打斷了李逍遙的話,逕自道:“比武招親擂臺之上你既勝了如兒,自然就是我林家的女婿了。呵呵呵……我林家世代單傳,到了我這一 代,只有月如一個女兒。月如自幼心高氣傲,不讓鬚眉,有時我也恍然以為她是個兒子呢!哈哈……唉,不管是兒是女,她都是要成家的,為了發揚我林家堡的威 名,我也順著她的意思,找個武功比她高強的少年,只要人品端正,我就絕不偏私,不但要把月如許配給他,還要將武功盡傳予此人,免得我們林家在武林上的聲望 沒落了……”
林天南說個不休,李逍遙礙於輩分,也不能打斷他的話,只得不斷點頭稱是。殊不知他每點一下頭,趙靈兒的臉色就更蒼白一些。
此時,劉晉元大步走入廳來,道:“世伯且慢!月如怎能嫁給他?”
李逍遙也忙點頭,道:“是,劉兄說得對。”
劉晉元又道:“我與月如青梅竹馬,為何世伯就是不肯允婚?”
林天南道:“比武招親,擂臺勝負已分……”
劉晉元道:“不,這不能算數!月如的終身大事怎可如此草率?您明知我不會武功,卻以比武來決定月如的婚事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你不服氣嗎?你父親重文輕武,憑你一介書生,如何能繼承我南武林盟主之位?”
劉晉元是不服氣,說道:“為了區區南武林盟主之位,世伯就要讓月如嫁給一個江湖無賴?”
這話一說出口,就連李逍遙和趙靈兒都微微一怔,想不到昨晚還口口聲聲的“李少俠”,今天會一下子就翻了臉,變成“江湖無賴”了。
林天南冷笑,道:“‘區區南武林盟主之位’?呵,你若真的有心娶月如,為何不乾脆放棄你家的‘區區尚書之位’,入贅我家?”
“這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晉元,你家重文,我家重武,本應互相尊重,不應該各自貶損才對,枉費你讀了一肚子的書,竟連這個道理都不懂?”
劉晉元吸了一口氣,道:“可是……我和月如青梅竹馬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若是月如願意嫁你,我並無二話,可你問過月如了沒有?月如又怎麼說?”
“我……”劉晉元啞口無言,他也知道林月如根本就對他沒有一點情意,老是笑他缺乏氣概。在劉晉元心中,使刀弄槍,逞一時之勇,並不算有氣概,真正的氣概是運籌帷幄,安邦定國。他打從心底就看不起這些江湖人物。
平時對林月如的嘲弄,他可以一笑置之;現在林月如卻被他所輕視的江湖人物奪走,他心中的不服氣就難以平復了。
劉晉元看了看李逍遙,怒道:“哼!枉費我與你稱兄道弟,沒想到你居然橫刀奪愛……”
“劉兄,這是誤會……”
劉晉元不理他,對林天南道:“世伯,不管如何,我都非月如不娶!世侄馬上回長安,請我爹前來提親。世侄告退。”
劉晉元轉身便大步離開,李逍遙本來還想叫住他,已被林天南的笑聲打斷了:“就這麼決定了!呵呵呵……李少俠……,希望你能入贅到我們林家,好繼承我林家的家業。”
李逍遙道:“晚輩萬萬承擔不起!我與令嬡略有誤會,才上擂臺比試,並非為了招親,這事還請前輩三思。”
林天南道:“難道少俠嫌棄小女?”
李逍遙忙擺手道:“不,不是,而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,婚姻大事並非兒戲,晚輩不敢輕言承諾,只怕辜負了小姐。”
林天南皺眉道:“還有什麼事比娶妻重要?”
李逍遙轉身看了看沈默不語的趙靈兒,更堅定了決心,才轉頭對林天南道:“我要帶著趙姑娘前往苗疆尋母,絕不可輕諾食言!”
趙靈兒在桌下與李逍遙握緊了手,李逍遙發覺她手冷如冰,更加憐惜,對她輕聲道:“靈兒,一切尚未成為定局,你不必多慮。待我將此事交代清楚,我們即刻啟程。”
趙靈兒低下了眼,只見她長密的睫羽輕輕顫著,不知在想什麼。
林天南道:“李少俠,你擂臺奪魁,成為林家快婿,已是人盡皆知了,怎能一走了之?”
李逍遙道:“我比武是僥倖得勝,而首要目的,也只想化解誤會,根本就未想到婚姻大事。林前輩,您通情達理,應能體諒晚生的立場。”
林天南臉上不動聲色,問道:“入贅我林家,有哪一點不好?誰不知蘇州林家乃江南名門,雖稱不上富可敵國,但亦是一方豪賈。我女兒雖不是傾國美女,亦是花容月貌的閨秀。多少名門公子想娶都娶不到,諒你也沒理由嫌棄她!”
李逍遙道:“富貴、美眷,是人人夢想之物。但是若取之不義,君子不為。如果晚輩為了這些,便放棄了自己的諾言,那麼林前輩得到的是一個輕諾寡信的女婿,又有什麼意思?”
林天南道:“你的諾言以後再說,我問你,你執意不入贅,莫非你在家鄉已有妻子?”
李逍遙道:“沒有,我尚未娶妻。”
“那你跟趙姑娘,是情侶了?”
李逍遙點了點頭,林天南微皺眉道:“那這位趙姑娘家在苗疆,她的父母可應允了沒有?”
“還沒有,不過……”
林天南道:“婚姻大事,應該由父母決定,沒有應允,趙姑娘與李少俠怎能算是夫妻情侶?這名分是絕對不通的!”
李逍遙難以抗辯,林天南喻之以理之後,又動之以情,道:“月如一向眼高於頂,如今對你情有獨鍾,少俠何必再三推託?”
李逍遙萬萬不相信林月如會對自己情有獨鍾,搞不好只是騙他入門,將來好惡整他而已,因此只能苦笑以對。
趙靈兒聽了林天南的話,卻更是心頭沉重。她也感覺到:林月如是真的喜歡上了李逍遙。雖然林月如與李逍遙簡直是冤家路窄,動不動就吵起來,但是感情之事,本來就是奧妙難測的。說不定正因為這樣打打鬧鬧,林月如芳心已動。
李逍遙無法與林天南再辯,想了想,只好道:“這……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,我尚未稟明家嬸,不敢私自婚娶。”
林天南聽事情有了轉還餘地,便笑道:“說的也對!我馬上派人去請你嬸嬸過來,到時再談你入贅之事,你們二人就先在這住下來吧!”
只要林天南不逼婚,總能解決問題的,李逍遙松了口氣,道:“謹遵前輩之意。”
林天南笑著面向奴婢,道:“春蘭!替趙姑娘在西廂房準備一間客房,替姑爺準備東廂房。”
“是。”春蘭應道,“趙姑娘,請隨婢子來。”
趙靈兒望著李逍遙,眼中甚不願意。李逍遙對她使了使眼色,趙靈兒才憂悶地低下了頭,默然起了身,跟著婢女春蘭離開。
李逍遙又被林天南留下來,東問西問的,好不容易直到黃昏,才得以脫身,被婢女秋菊帶到東廂房去歇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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